吾祖星冈公在时,不信医药,不信僧巫,不信地仙。此三者,弟必能一一记忆。今我辈兄弟亦宜略法此意,以绍家风。今年白玉堂做道场一次,大夫第做道场二次,此外祷祀之事,闻亦常有,是不信僧巫一节,已失家风矣。买地至数千金之多,是不信地仙一节,又与家风相背。
至医药,则合家大小老幼,几于无人不药,无药不贵。迨至补药吃出毛病,则又服凉药以攻伐之;阳药吃出毛病,则又服阴药以清润之,展转差误,不至大病大弱不止。弟今年春间多服补剂,夏末多服凉剂,冬间又多服清润之剂。余意欲劝弟少停药物,专用饮食调养。泽儿虽体弱,而保养之法,亦惟在慎饮食节嗜欲,断不在多服药也。
洪家地契,洪秋浦未到场押字,将来恐仍有口舌。地仙、僧巫二者,弟向来不甚深信,近日亦不免为习俗所移。以后尚祈卓识坚定,略存祖父家风为要。天下信地、信僧之人,曾见有一家不败者乎?北果公屋,余无银可捐。己亥冬,余登山踏勘,觉其渺茫也。
此间军事平安。左、鲍二人在鄱阳尚未开仗。祁门、黟县之贼,日内并未动作。顺问近好,并贺新喜。国藩手草。
我于十六日收到弟弟写于十一月二十三日的手信以及纪泽二十五日的禀帖,信中的一切都已知悉。得知弟弟的病日益痊愈,心中很是欣慰。只是弟弟服药太多,又坚持让泽儿请医生专门治疗,我认为这样做并不是好事。
祖父星冈公在世时,不信医药,不信僧巫,不信地仙。这“三不信”想必弟弟都一一记得吧。现在我们这一辈的兄弟也应遵守祖父的遗训,以承继家风。今年白玉堂做了一次道场,大夫第做了两次道场,此外祈祷祭祀的事,听说也常有;这样,在不信僧巫这一点上,已失去家风了。买地花了几千两银子,在不信地仙这一点上,又与家风相违背了。
至于医药,全家大大小小、老老少少,更是几乎没有一个不吃的,而且没有一剂药是便宜的。补药吃出毛病了,就又服凉药来攻伐减克;阳药吃出毛病了,就又服阴药来清润调和,像这样辗转差错失误,非要搞得身体大病大弱才肯停止。弟今年春间多服补剂,夏末多服凉剂,冬间又多服清润之剂。我的意思想劝弟还是停一下药,专用饮食来调养身体。泽儿虽然体质弱,而保养的方法,也只是慎于饮食,节减嗜欲,绝不在于多服药。
洪家地契,洪秋浦没有到场押字,将来恐怕还有争执。地仙、僧巫这两点,弟向来不很相信,近来也不免被习俗改变自己的观念了。以后还望弟对卓越的看法保持坚定的态度,保存祖父的家风,这是很重要的。普天之下,相信地仙、僧巫的人,曾经见有哪一家不败亡的呢?北果公屋那里,我无钱可捐。己亥年冬天,我登山踏勘,觉得它很渺茫。
这里军事平安。左宗棠、鲍春霆两人在鄱阳还未开仗。祁门、黟县的敌人,近日内没有动作。顺问近好,并贺新禧。国藩手书。
得正月二十四日信,知家中平安。
此间军事,自去冬十一月至今,危险异常,幸皆化险为夷。目下惟左军在景德镇一带十分可危,余具平安。余将以十七日移驻东流、建德。
付回银八两,为我买好茶叶陆续寄来。下手竹茂盛,屋后山仍须栽竹,复吾父在日之旧观。余七年在家芟伐各竹,以倒厅不光明也。乃芟后而黑暗如故,至今悔之,故嘱尔重栽之,劳字、谦字,常常记得否?涤生手示。
咸丰十一年二月十四日巳刻